丸子.

马嘉祺

【刘耀文/马嘉祺】空院残月

#勿上升

#与真实历史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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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我轻轻推开半掩的木门,跨过院门的木门槛。

  此时已近深夜,西沉的残月隐匿在竹林之中,在青石板上筛下一片斑驳,无人的老宅,略显凄凉。

  环顾我已许久未归的家,墙根早已布满青苔,院中母亲悉心照料的花朵还开得艳丽。

  客厅的正中央依旧挂着母亲的画像。

  岁月仁慈,母亲与那时别无他样。

  岁月残酷,让两个有情人天人两隔。

 

01

  我父母本是两个世界的人,与其说母亲是嫁,倒不如说是被卖。

  与其说父亲是娶,倒不如说是马家花重金买了一个下人。

    父亲名叫马嘉祺,听名字本以为是一个儒雅的书香人家,实质上不过就是个凉薄之人。


  母亲的娘家在一大片低矮平房里。用马父的话来说,那里便是穷杂之地,是温文尔雅、雍容华贵的富贵人家绝不会踏入的地方。

   马父从不许家里人踏入,哪怕是母亲回门的日子,也绝不让父亲一同前往。

  他们觉得那地方污秽,败财。

  我却对那儿充满了向往,我觉得那所谓的穷杂之地是生活的另一面,老百姓的柴米油盐,小门户的喜怒哀乐,大门户之外的平常。

  母亲虽生于此,但姣好的容貌,不论气质还是文学修养,丝毫不输大家闺秀。

 

 旧时, 婚姻繁杂的程序,让人难以说清,仅仅婚前便有“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一系列的繁文缛节。

 

  光是马家的聘礼,便有整整三十红漆描金抬盒。当时一行人浩浩荡荡穿过巷子,来到母亲家门口,街坊们都探头观望。

  说好听些是为了求娶母亲,实际上都是为了自家面子。

  箱子上大大的“马家”二字,生怕别人不知道一般。

 

02

   母亲有所爱之人。

  二人本可以白首不相离,可偏偏有人横插一脚。

  母亲的遗书上提到了这个人,姓刘,名唤耀文。

  两人在书院之中相识。

   先生饱读诗书,却因家世不如人,被人嘲笑,终日抬不起头来。

  只想着早日学成,参加科举,不求高中,只求不负十年寒窗。

  外祖在书院做杂役赚些小钱,补贴家用,母亲日日跟随外祖,只为能读些书,她不想像祖母一般,一生都被囚禁家中只能相夫教子,日日为家务操劳。

 

  二人的相遇是在书院的藏书阁中,那日外祖被分配到书阁门口当值,母亲便在阁中,借着一支蜡烛微弱的光亮看得入迷,

   先生趁着月光,躲过当值人的巡视翻进书阁,在平日书阁只有那些富家子弟才能光明正大地进入,对于穷苦人家来说那是书院禁地,说是会扰了孔孟子的清净。说白了就是钱没给够罢了。

   先生蹑手蹑脚地走进阁中,生怕发出声响惊扰阁外的巡逻人。

  小心翼翼地点燃一支蜡烛寻找自己还未看完的书籍,可找了一圈都未找到。

  母亲察觉到声响,吹灭蜡烛,合上书籍,缓缓起身,看到一束微弱的光亮,母亲放轻脚步,绕道那人身后不远处。

   先生听到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响,猛地回头,四下无人,听到声响从屋外传来,轻拍自己的胸脯,原来是风,虚惊一场。

  母亲本想偷偷溜出去,书院里决不允许女子习书的,被发现万一被抓起来,就完了。

  还有两步就能走出去了,被人从身后捂住嘴巴,母亲奋力挣扎着,身后那人力气大的吓人,直到把母亲拖到墙角才松手,母亲一口气差点憋过去,被松开后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

  刚想质问那人是谁,再次被人捂上嘴巴,看到那人将食指放在嘴前,母亲禁声,顺着那人的目光看去,是外祖过去。

  这次那人的手终于放下。

  母亲看清眼前的人身上穿着学院的衣服“你是谁啊?你怎么在这儿,要是被你们师傅知道会被赶出去的。”

  “我叫刘耀文,白天进不来才夜里翻窗进来,刚刚多有冒犯。”说着抱拳躬身道歉。

  “没。”

  说罢,空气陷入安静。

   先生上下打量着母亲“你一介女子,怎会在此,书院明令禁止不让女子习书,你还是快快逃出去吧!”

  “没关系,外面巡逻的是我父亲,我在此他是知晓的,不必担心。”

  “要是被知道,你父亲恐也会被罚。”

  “今日之事你我都不说,又有谁会知晓呢?”

   先生轻轻点头,继续翻找自己要找的书。

  “你在找何书?或许我可以帮你找找。”母亲看到他在翻找,轻声的说。

  “《中庸》。”

  母亲小跑到她原来看书的那个小角落,拿起还散落在地上的书,小跑回去,递给先生。

   先生接过,轻笑“没想到你个女孩子也会喜欢。”

  清冷的月光撒落在他身上,母亲看得入了迷。

  “一直看着我做什么?因为我抢了你要看的书?”说罢,把书合上递给母亲“我已看过一遍,你既然喜欢那就看吧,我再看别的就是。”

   “不是,你看便好,我看也只是走马观花罢了,只能读懂表面,读不懂深意。”母亲推开他递过来的书。

  “或许我可以教你,虽然我也只是懂得些皮毛。”先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好。”

  从那时起,母亲整日便与先生在一起阅览群书,一开始只是他在讲,到后来两个人可以讨论,再到最后两个人各持观点,来一次小型辩论。

  相处时间越长,心底的情愫越发强烈。

  眼看着就到了先生科举考试的日子,母亲亲自送他到了考场。

  进考场之前,母亲便与他私定了终身。

  或许就是在那时,马家人看上了她。

  那时的马家,事业上刚刚有了起色,马父是个心比天高的,总是幻想着自己的儿子能够娶得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姐,可在那时,又有何人能看得上一个做了十几年官,才刚刚有起色的家庭呢?

  马母送自家儿子去考试时,一眼便看中人群中气质不凡的女儿家――我的母亲。

 

  科举考试结束,先生的文章大放异彩,刚刚上任便做了地方官。

  正喜气洋洋地抬着自己为数不多的钱财跑到我母亲家提亲。

  可刚到巷子口,便被满巷的红漆描金抬盒挡住去路。

  没有办法只得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好在东西不多,下人够用。

  这些抬盒一直蔓延到母亲的家门口,戛然而止,他明白了什么,刚刚的喜悦僵在脸上。

  但还是硬着头皮走进院中。

  院落被打扫得很干净,角落还种满了花花草草,此时正直花季,一朵朵鲜花都开得艳丽。

 

  走进屋门,只看见外祖坐在椅子上愁容满面,我母亲依偎在祖母怀里哭泣。

  “阿声。”我母亲的名字,余声。

  母亲听到熟悉的声音抬起头来,哭红的眼眶,脸上还未拭干的眼泪。

  外祖抬头看了刘耀文一眼,低下头,满是对自己无能的愧疚与怨恨

  “阿声,嫁吧。他们家咱们惹不起也躲不掉。”

  “父亲……”母亲抽泣着跪在外祖面前“我与耀文早已私定终身,已有婚约之人,又如何能够再嫁!”

  从小到大,这是母亲第一次武逆外祖。

   先生见状跪在母亲身旁“伯父,我现在有能力照顾阿声。”

  外祖支撑着桌子站起来,装作呵斥说着跪在地上的母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那婚姻我与你母亲毫不知情,便不作数。过些时日,马家会派人来挑选黄道吉日。这婚,必需结。

  家中的难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弟弟还要读书科举,为了你弟弟,为了咱们余家,你必需嫁。”说罢,回到房间,留下母亲瘫倒在先生怀中痛哭。

 

  到了夜里,先生的家中有人敲门。

 

  第二日,新上任的地方官被打得半死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县城。

  母亲听到这个消息哪还能坐的住,即刻就要冲出去找他,被外祖拦了下来,关在闺房之中。只能无力地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禁闭的房门。

 

  外祖知道这是马家干的,可自己又有什么办法。自己的窝囊不仅连累了女儿, 还连累了仕途一片光明的人儿。

  只能叫祖母前去叫他死了心,也叫自己女儿认了命。

 

  祖母到了先生家中,看到被下人搀扶着出来的不过几日就变得面黄肌瘦的人儿心底一片心疼,自己却无可奈何。

  “马家的光景无限,比你一个地方官好得多,给声声的衣食无忧的生活,是你远远给不到的。

  好好修养身体,你的前途光明,不必再浪费在声声身上了。

  写一封信,叫声声认了命,你也死了这份心吧。”

 

   先生写在纸上的每一个字,无不颤抖。

  母亲收到信后,她知道字里行间的绝情是被逼的,纸上还未干透的泪痕是真的。

 

  母亲认了命。


  出嫁那日,十里红妆,从“穷杂之地”一直到“高雅之堂”。

   先生站在人群中注视着花轿中的母亲,如果自己再厉害些或许这身红装便是为自己而穿的了吧。

  想着,便呕出一口鲜血。

  下人见状赶忙把他扶回去,离开的最后一刻,他注视着喜庆的街道,自己却只觉得凄凉。

 

  踏进马家的门槛,母亲与我的父亲被迫拜了堂,被迫洞了房。

 

  这一切都成了悲剧的开始。

 

  进了马家后,母亲的一举一动都变得小心翼翼,不能犯一点儿错,轻则责骂,重则跪在石板路上一个时辰起。

  对于这一切我的父亲都装作看不见,有时还会因为母亲没有伺候好他而生气,辱骂她。

  哪怕母亲只是站在院子中遥望星空,也要被父亲说成不守妇道,天天都在想着自己从前的情人。

  那时母亲才知道先生死了。

  她十里红妆,他白色绫段满堂。

 

  从那之后,母亲的身体渐渐垮了下来。直到有了我,她才有了活下去的信念。她要把我抚养长大,定要我能够嫁给所爱之人,不必悔恨终生。

  母亲怀孕后,家里人的态度与之前完全不同,从不肯让母亲干重活,母亲想做什么都会答应,除了回到那穷杂之地。

  说是那地方污秽,容易伤到孩子。

 

  就这样母亲生下了我,马家的第一个孩子。我出生那天,乌云密布,雨水泛滥,马家人认定我是个灾星,更何况马父和马母是个重男轻女的。所以他们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我也不屑于唤他们一声爷爷奶奶。

  自我出生后,不论是马父还是父亲的官路都坎坷不平,他们便更认定我是个灾星。我只觉得可笑,亏还是读书人,也愿意相信这种毫无逻辑的事情。

  后来他们还找来所谓的大仙,不过就是些江湖骗子,说要除去我身上的邪气,要我母亲同外祖家断绝关系。

  这是母亲第一次反抗,可换来的是一通毒骂,一套更严重的惩罚。

  最后母亲被押着摁下了断绝关系的文书。

  之后也没见官路有多平坦。

 

  从那以后,有时我就会偷偷溜出去到他们口中的“穷杂之地”,被发现后总少不了一顿打,可我就喜欢那儿。

  那儿有说评书的、说相声的、拉洋片的、唱评戏的、卖各样小吃的、卖绒花的、套圈的、变戏法儿的,间或还有商贩艺人,设摊设场,热闹极了。每次偷偷溜回外祖家,我都是冲着那些五花八门去的,然后把母亲的近况告诉他们,再给母亲带回些父亲拖人写的书信。


  可他们总说那里是污秽之地,就连家中的下人也这么说。

  只有母亲,时刻挂念着家中。

  可偏偏家里的老顽固不让,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神说鬼教。

 

  后来父亲又娶了许多偏房,都是富贵人家的小姐,通通瞧不上母亲,也瞧不上我,自然我也瞧不上她们。

  一个个胭脂俗粉,身上的味道刺鼻的很。

  母亲即使穿着干活的衣服也比她们好看的多。

 

  后来母亲发憔悴,我也离了家去。我的婚配也是父亲指婚,但我很幸运,先生疼爱,婆家疼惜。

 

  父亲离去的那日,我很晚才到。

  看着眼前这个给母亲带来了太多不幸的男人,无言相对。

  我爱他,但他给母亲带来了无尽的悲愁。

  我恨他,但他是我的父亲。

 

  母亲也并没有哭泣,她的眼神中有爱,有恨,但更多的是解脱。

  这次的母亲可以大哭一场了。多少个日夜我看到母亲坐在院子中看着天边的残月无声哭泣,为了她爱的人哭泣,为了她的所受的不公而哭泣。

 

 大宅子里的每一个都是披着人外皮的鬼,贪婪的吸吮着母亲身上的每一滴血。

  说着“你要做到一个贤良淑德的妻子的本分。”

  “为人妇就要恪守礼德,你的丈夫便是道理。”

  “趁早怀上孩子,这就是你该做的。”

  “你的任务就是相夫教子,读那么多书又有何用?”

  “女子无才便是德。”

  ……

  一句又一句无理的话语,像一根根无形的枷锁,紧紧束在母亲的身上,喘不过气。

 

  父亲走后不久母亲也病倒了,他们都说母亲是因为父亲的死,忧伤成疾。那时的我也认为如此。

  看着母亲越发无神的模样,手里还紧紧握着那封诀别信,直至她永远的睡去。我才知道,究竟为何。

  那一刻她得到了真正的解脱,那副枷锁困不住她了,她也可以安心的同自己的少年郎团聚。

 

  到后来,为母亲整理遗物时,我看到那封信,已有些年头,上面有水干后导致的褶皱。

   我再细看那封信,是一首藏头诗。

  藏头是:

“吾爱吾声。”

 

03

  再次踏进不愿留恋的老宅,曾经所谓的高雅之堂也已了无人在,穷极之地依旧热闹非凡。

  院中的花开得艳丽,装扮着空院,残月依旧寄托着情。

   我踏着月光,替母亲完成了一次为时已晚的告别。

  花好月会园。


―END―


第一次写跟批判挂钩的文章,写的不好,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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